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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成都方言“梭夜子”与“梭叶子”的对话
卫容老师：
今日来信已收悉，谢谢老师人在纽约，还这么认真地就拙文里的一个老成都方言展开了学术讨论，并引起了
远在故国故乡四川的几位历史文化学者与教授的关注，也自发地参与进来讨论，纷纷抛砖引玉，这样的讨论
形式如今已十分难得，分享文趣，是为同好，值得珍惜。
我个人认为卫容老师的回应文字稍作编辑，已经就是一篇上佳的大作，一篇记述老成都轶事的回忆散文。
行笔与此，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将几位老师的讨论文字，编辑成一篇关于老成都旧事的历史文化对话，
不知意下如何？如是，我将拜请四川的休闲文化期刊《文殊坊》刊载，以飨读者。顺告。
宜川 加拿大温哥华 2014-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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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川：
谢谢你传来你与戚老师之间关于“梭叶子/梭夜子”的继续讨论。这些对该词词源的探讨是有趣有益的。读完后，我倒又有一些感想，下面我就写出来与你们继续研讨。个人看法仅供参考，不当之处，希不吝指正。
我觉得一个词的出现反应了一种特定的社会/生活现象，看见“夜幕降临后”在马路上梭来梭去，穿街走巷，四处拉客的妓女，有人灵机一动，随口而出，创造了“梭夜子”这个形容这些不幸的，在大街上讨生活的，处于社会低层的妇女。这口头俗语的创始人不见得就是哪位墨客骚人，说不定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或沿街奔跑的脚力、车夫。当这个词传出穿城'九里三“的老成都市区外时，”梭夜子“的发音在附近郊县口音与成都城区发音有些不同的人口里说出来时，即成了”梭叶子“。但也有可能这个词首先出现在成都附近的郊县，传进”成都后“梭夜子”的发音听来就成了“梭叶子”，后来的人按音记字，便写成了“梭叶子”。有趣的是，说不定最先使用这个词的人就是郊县进成都做工下力的劳动人民呢。应该说成都与其郊县人们对“夜”字（ye）发声调式的不同，产生了与原字不同的书写、記法。与”苏坡桥“被苏坡桥、郫县、温江一带的人读成、说成”梭波桥“一样，原来的”梭夜子“便演变成了只有音近似，而写出来意义却不甚了了的”梭叶子“了。事情也许原本就是这么简单，可这么一个简单的俗语被一些不懂成都老城区与临近郊县发音调式等略有差别的旧文人们复杂化了。如果迄今仍找不到证明”梭叶子“言之有理的词源文献的话，我个人认为”梭叶子“这个让人费解的表达法应被弃之不用。正如”梭夜子“在1989年重庆出版社出的《四川方言词语汇释》中把”梭夜子“错误地只记音（调）不管词义的列成“梭爷子”一样，其他的词典把“梭夜子”列成“梭叶子”也应被看成是错误的，不应据有权威性。而且，在戚老师的信中他也提到在他“查阅的资料里，“梭叶子”在民国书籍里没有看到过“，这样看来”梭叶子“更应该是后来的误记。
由于一些人不大了解这一很大程度上是受调式影响的误记，在没有文献的支持下，对其含义又不甚明瞭的情形下，自然会引起一些喜欢研究的人去民间探索”梭叶子“的词源。但我个人认为不能简单的从语文学的角度来解读，”梭“为姓，叶子为名。即使以前在”苏坡桥”有这样一个”青楼鹁母“，她也代表不了一个群体。至于有些成都人把“苏坡桥”称为“梭波桥”，并不是因为那里曾住过一位远近知名的台基姨娘，也不是因为“波”是“婆”的谐音，“苏坡桥”就变成了“梭婆婆的桥”--“梭波桥”了。“苏坡桥”之所以被人称为“梭波桥”是因为如上述一样，住在那里的人与附近郫县、温江一带的人口音与城区成都人发音不一造成的，与那个“婆婆”扯不上半点关系，我那初中同桌的来自苏坡桥的同学“苏坡桥”从他口里说出来时，在我们这帮成都娃儿听起来就是“梭波桥”。他们那一带的人某些字的声调与成都城区的人有不同，而且他们发声时卷舌音比成都市区的人重，不知此差异，听音记方言时有时便会出现差异，甚至错误。至于“叶”是姨的谐音，而姨子则是自家屋里头婆娘的姐妹，因此，姨子或姨妹儿即为叶子这一推论似乎有点牵强。真的“姨子”变“叶子”，也让人有点模不清意思，也没必要。再说，成都乃至附近的县份一般都是把母亲的姐姐称之为“姨妈”，妹妹称之为“孃孃”，对一般中年妇女也是喊“孃孃”，很少叫“阿姨”的。看来这样用"叶子“代表“姨子”未见得符合成都及其附近县份上人的语言习惯。”苏坡桥“的”苏“与”梭波桥“的”梭“与”梭夜子“里的生动形象的动词”梭！梭！梭！“没关系。
至于那些在抗战时期来到成都的苏杭烟尘女子与秦淮楼的歌妓，因其能歌善舞，很快就在成都的青楼行业占据了主导地位，一些街道两旁苏杭妓院、秦楼楚馆，鳞次栉比，比比皆是。这些“苏杭姨妹儿”或“苏姨子”既满足一些入川避战乱的达官贵人的需求，也让当地的富豪官绅有了更妙的寻乐子的去处。这些高级的艺妓、妓女都是等着那些对她们宠爱有加的恩客招唤出去或上们眷顾的。这些高等妓女，这些“苏杭姨妹儿”与那些低级的，这街梭到那街，那街又梭到这街四处拉客的”流莺“不同；这些高级的”苏姨子“与那些浪荡街头，拉客上门的低级妓女---”梭夜子“的”身份、“”地位“也是有不同的。由此可见，尽管后来这个词义得到了扩大引申，但”梭夜子“这个词在当时创造出来时与这一阶层的苏杭高级妓女应该说是扯不上边，这个词里生动形象的、形容“穿来跑去，溜上滑下”的动词”梭”是来自生活的原创，并不是什么“苏姨子”中“苏”的谐音，“姨子”谐音成“叶子”也似乎牵强，这样看来，“苏姨子”谐音演变成“梭叶子”这一说法似乎也难成立。
可是历史上有些不知成都与其附近郊县在同一字的发音的调式不同，查觉不到由此产生的书写方面的差异的文化人，便要生拉活扯的瞎联系、乱解释，以显示其有文化，有内涵，有水平。作家沙汀对“梭叶子”的解释，就是显示他是喝过几瓶墨水的。据说文革时期沙汀被关押时，一个室友问他，为什么你们把乱搞男女关系的“破鞋”叫“梭叶子”？ 沙丁回答，像秋天树叶子落下以后往阴暗吹，是很有文化的一个词。这一回答的确显得沙丁先生有书卷气，真乃一文化人也，可是他那似是而非的回答，依然让人摸不着边际。秋天的落叶随风飘落，大街上，院坝里，屋顶上四处皆是，不会都“往阴暗处吹',要真的那样，我们都不用扫院子扫街了。实际上，我们的语汇里，也没有树叶子从天上、‘树上”梭“下来，树叶“梭”到角落里的用法搭配。其实，沙丁在四川绵阳安县出生长大，不甚明瞭成都城区与郊县同一字不同调的发音可以产生非正确的书写形式，完全可以回答一句，不晓得，晓不得，搞不懂。可这样回答岂不丢了大作家的面子！
综上所述，我认为”梭叶子“、”梭爷子“都是”梭夜子“的书写误记，且语义不详，应蹩去不用。”梭夜子“这个生动形象的俚语应恢复其在词典与书面语里原应有的地位。个人意见，仅供参考！谢谢！
顺祝 春安
储卫容 于 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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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成都的梭葉子軼事》读后感
桑老师：
你好，看了你写的《锦水记忆：老成都的梭葉子軼事》和川师储老师给你的回信，对“梭叶子”的写法我查阅了不少书，多数都写为“梭叶子”。如：罗韵希等编著《成都话方言词典》，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1987年出版，书中P.191“梭叶子——娼妓。又指乱搞男女关系的女人。”；潘庆云主编《中华隐语大全》，海学林出版社, 1995年出版，书中P.696“梭叶子——流行于四川．流氓隐语。指女流氓。”；杨月主《重庆方言俚俗语集释》，重庆出版社, 2006年出版，书中P.293“梭叶子——20世纪六七十代泛指
乱搞男女关系的女人。”也有“梭夜子”和“梭爷子”的写法，如王文虎编《四川方言词典》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7年出版，书中P.355“梭夜子——妓女”； 缪树晟编著《四川方言词语汇释》，重庆出版社，1989年出版，书中P.197“梭爷子——妓女”。
“梭叶子”这个方言，我小时就听人说过，我现在很有印象。我觉得这个方言的写法和解释应该是：杨月蓉主编《重庆方言俚俗语集释》上所说的“梭叶子——20世纪六七十代泛指乱搞男女关系的女人”“梭叶子”方言是文革时期产生的。有两点理由：第一，我查阅的资料里“梭叶子”在民国书籍里没有看到过；第二，作家沙汀曾对人解释过“梭叶子”，文革时期沙汀在监狱，同室有人问：为什么你们管乱搞两性关系的“破鞋”叫“梭叶子”? 沙汀回答：像秋天树叶子落下以后往阴暗处吹，是很有文化的一个词!
祝安康！
戚亚男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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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容：
戚亚男先生在给桑老师的邮件中说：“ 第二，作家沙汀曾对人解释过“梭叶子”，文革时期沙汀在监狱，同室有人问：为什么你们管乱搞两性关系的“破鞋”叫“梭叶子”? 沙汀回答：像秋天树叶子落下以后往阴暗处吹，是很有文化的一个词!”当成龙门阵摆没有推敲的必要。要说成是沙汀对“梭叶子”是指妓女认可了，似乎草率了点，因为这不是沙汀的原话，中间至少是経过三次转述的，一，“曾对人”所指的那位；二在在监狱，同室的人（听说的关健证人）第三，把这事付诸文字的人。如今这些人都无法去核实。更主要是沙汀已经作古，真的是死无对证了。灯下聊斋天，围炉夜话一类的姑妄听之，聊聊天不是学术讨论。但要用此证明什么是没有说服力的。何况沙汀说过这样的话我是存在疑的。
假设计沙汀说过那样的话，是在狱中的聊天，更象是在文化沙漠中对文学欣赏，要当成对方言俚语““梭叶子”的定论，没有一环扣一环的推论证，可信度又多高？即便说过类似的话，也是沙汀在狱中聊天解闷消磨时光。
西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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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4 02:45:09